229:相配
“孩儿正在筹备。”璟语声轻浅回太后一句,目光却仍凝注在凌曦的身上。这几日夜里,人儿时常会从梦中惊醒,问她做了什么梦,她只是浅浅一笑,说没事,他不傻,怎会不知她有心事,且这心事好似并不愿与他道出,看来,得找个时间,要好好问问她了。

“她该是想起亲人了了。”煜唇角动了动,注视着凌曦的目光充满歉疚和懊悔,“是我不好,才害得她失去了所有亲人!”璟没有说话,站在一旁的太后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那件事已经过去多年,夜相是个有度量的,既已原谅你,你便无需再多想!”从那飘入耳里的歌声中,太后如何不知凌曦忆起了双亲,若说煜欠其良多,她又何尝不是?如若她当年没想着法子瞒着璟,阻止他赶往云国,或许聂府一门……

思量到这,太后长叹口气,世间哪有什么或许,发生的事已然发生,再怎么懊悔,也终究扭转不回。

晃眼就到了太后寿诞这日。

凌曦自在御花园给俩小和瑾瑜唱歌那日后,夜里静睡得出奇的安宁,璟有几次想问凌曦是否有心事,可话到嘴边,看到她柔和的笑容,清亮的眸光,以及整个人流露出的轻松和快乐,他想了想,还是将话咽回到喉中。

她不说,应是有她的理由,他要不再等等,璟这样告诉自己。

徐风轻拂,阳光明媚,璟王府中,身着紫色同款长袍的父子三人站在竹苑中,“爹爹,你说娘的衣裙颜色,与我和旭,还有你的会不会同样的颜色?”阳眨巴着晶亮的眸子,盯着合在一起的房门口看着,因为今个是太后的寿诞,想着一家人穿太过素淡的颜色不太美,凌曦变着红玉到京中最好的制衣坊,为一家人定做这款紫色系的衣袍,当时他没多想,可这会子,在红玉帮衬下换上衣裙,秀眉不由蹙起。

红玉帮她整理好裙摆,笑了笑,道:“主子,你不喜欢这样的打扮吗?”

“我这样穿真得好么?”凌曦喃喃了句。

她与璟的关系,现在京中,乃至天下之人虽都已知晓,可毕竟还没真正明朗化,就这样一家四口穿上她特意订做的亲子装,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妥么?当时着红玉去制衣坊订做时,只想投一时好玩,却没顾及到她目前的身份。

“主子,你穿什么都好看。”红玉笑着道。

“我不是问你那个。”

凌曦看着镜中身着紫色衣裙的自己,越是看下去,越是觉得不妥。红玉眼珠子转了转,似是想到了什么,笑道:“主子行事向来洒脱,无须顾忌他人的目光,再说,也没哪个敢对主子指指点点。”经红玉这么一说,凌曦唇角微微翘起,“是我想多了。”说着,她便走向门口。

“咯吱”一声,屋门被红玉从内拉开,璟和俩小立时满目惊艳。

“哇!娘好漂亮啊!”

阳作捧心状,笑嘻嘻地说着。“娘,你真漂亮!”旭脸儿上的表情虽没阳那么夸张,但他眼里的惊艳之色却一点都不比阳少。

“曦儿!”

璟仅是轻唤着凌曦的名字,可他眸中的潋滟与炽热,看得凌曦只觉自己正被一团火烧着,明眸眨了眨,她勾起唇道:“难道我以前不漂亮?”

“漂亮,漂亮,娘什么时候都是漂亮的。”俩小一起连连点头,就是璟也跟着很快地点了点头。

自从穿上男装,凌曦基本都是一袭青衫着身,就是那日被煜逼着换上女装,她穿得也是一身白色衣裙,突然间穿上其他颜色的衣裙,再配上她绝美空灵的容颜,真真令那九天仙子也会不由生出嫉妒之心。

轻灵飘逸,妖娆却不妩媚。

罩在衣裙上的一件洁白轻纱,将其优美的身段全然展现了出。

及腰长发因被风吹起之故漫舞飞扬,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发髻上,插着根紫色的梅花簪,见璟注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,凌曦微微笑了笑,打趣道:“你不至于吧?咱们可是每天都见面的。”

俩小一听她这话,对视一眼,接着齐朝自家爹爹看去,阳糯声道:“爹爹,你今个可得把娘看好了,要不然一不小心娘就会被别的男子抢走哦!”

说完,他扮了个鬼脸,与旭牵着手就朝府门口走去。

“你是我的,谁也抢不走。”牵过凌曦的手,璟眸中情意流转,柔声道。

凌曦笑着摇头,“就算有人要抢,那也得我愿意不是。”言罢,她抿唇莞尔一笑,接道:“想着是太后的寿辰,我便着红玉到制衣坊按着我画的图样,给咱们一家订做了一样颜色的衣衫。”

“我很喜欢。”他喜穿白袍,俩小亦是一直穿白袍,而她,则喜穿青衫,因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,她相比不想扫太后的兴,才给他们一家人订做了一样颜色的衣衫,她的用心,他知道,一直都知道,凌曦被璟牵着手紧跟在俩小身后,眸中神光满足而幸福,笑道:“估计咱们一家一入宫门,就会引来不少人的目光。”

“因为咱们身上的衣着?”璟笑问。

“你说呢?”凌曦脸儿上挂着浅笑,看了他一眼,没等璟回答,便接道:“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,就突然间画出衣衫图样,着红玉去制衣坊订做了。”她的语气中的懊恼,璟自是听了出,“我觉得这样很好。”

王府中的下人,看到自家大小四位主子穿着同色锦衣从身旁经过,个个忙站到道旁,恭谨行礼,待主子们行远,目中除过恭敬之色,还有着深深的祝福。

凌曦是还没正式嫁进璟王府,但在这些下人们眼中,早已把她视作了王妃。

到府门口,坐上马车,不多会,就到了宫门口。

“快看,璟王和夜相他们一家的穿着!”一家人下了马车,璟牵着阳,凌曦牵着旭,一家四口迈进宫门口,就听到耳边隐约传来官家小姐们的议论声。

“真好看!”

“也不知夜相身上的衣裙是京中哪家制衣坊做的。”

“知道了又能怎样?就咱们的样貌和气质,恐怕也穿不出夜相那样的风采。”

……

对于璟的样貌和天人般的凤仪,在凌曦是女子的身份曝出后,京中闺阁小姐们几乎全自行熄灭了心中的痴念。在那比九天玄女还要美的女子面前,她们不过是些渺小的尘埃,毫无可比性,与其为那镜中花,水中月般的痴念苦了自个,倒不如敛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,听从父母的安排,为自己觅得一门切合实际的姻缘。

“母后想在今日给煜指婚。”穿过御花园,璟随口说了句。凌曦怔了怔,转向他,“煜王没意见?”

“他没吭声,”璟说着默然片刻,接道:“虽说京中没有传出有关煜不好的言传,但宫宴那日发生的事,想来在贵圈里没少被议论。”碍于皇权,京中达官贵人面上看似接受了煜回归皇室,然,在他们心里却是惧怕煜的,毕竟拥有蓝发、蓝眸之人,与他们太过不同,不是异类是什么?

若是因为想要攀附皇家,给自家带来灾难,那可就得不偿失了!

基于此,他们告诫自家女儿,万万不可对煜王动心。

贵圈就那么大,皇家要想听到些消息,并不是难事。

“煜王和你年岁一般大,太后今日指婚无可厚非。”璟言语中的意思,凌曦不是不明白,多半是太后私下听到了些什么,才突然间要在今日的寿宴上为煜王指婚,“朝中官员怕是不知道这件事吧?”凌曦唇角勾起一丝冷笑,“有时候想想,他们可真够愚昧的。”皇家已张榜解释了拥有蓝发蓝眸者,不是什么妖孽降世,还有些不知死活的竟心存质疑,真真是找死的节奏!

璟道:“他们若敢明着说,我相信就算皇兄不做些什么,母后第一个会下懿旨惩治不少人。”

“煜王可也是皇上的兄弟,若真听到些不利于煜王的传言,不出手才怪呢。”凌曦瞥了璟一眼,撇撇嘴道:“还有你,难道会把听来的有关煜王不好的言传,当做耳旁风吹过,不做些什么?”

“他是我的兄弟,我自是会出手。”璟怏怏道。

凌曦哼声道:“阳儿可是与煜王的情况一样呢。”被被她听到什么有关自家儿子不好的闲言闲语,一旦入耳,她势必会将言传之人挖出,进而灭之!“娘,你放心,谁要敢说阳什么不是,我第一个不饶他!”旭这时仰起小脑袋,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。

“嗯,娘知道。”凌曦笑了笑,柔声道:“放心好了,有娘和爹爹在,没人敢说阳什么闲话。”

阳纷嫩嫩的唇角勾起,看向自家老娘,“娘,谁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,我才不在乎呢!”

“本就没什么可怕的。”凌曦眸色柔和,看向阳,“阳很早就对你说过,像你这样的眸色和发色,并不是什么奇事,那些见之心生恐惧,胡说八道之人,不过是见识少罢了!”

“娘说过的话,我一直记着呢!”阳甜甜一笑,“而且我把这话也对煜皇叔说了,他现在心态很正,根本就不怕那些闲言碎语。”

福寿宫门口,冯德海看到璟和凌曦一家走来,忙上前恭谨行礼,“老奴见过璟王爷,夜相,两位小少爷。”璟嗯了声,凌曦微微一笑,便牵着俩小被冯德海领进殿中。

“璟王爷到!夜相到!旭少爷,阳少爷到!”

正陪太后说笑的宫妃,及诰命夫人们,一听到冯德海的通传声,登时全收住笑声,安静了下来。

男的俊逸若仙,女的空灵绝美,两个小人儿粉纷嫩嫩,可爱至极。

顷刻间,所有人的目光,皆被这宛若来自天界的一家四口吸引了住。

坐在上位的太后,心里颇感激动,“旭儿,阳儿快到皇祖母身边来。”看到她招手,俩小却并未失规矩,他们甜甜一笑,随自家爹娘行至距离太后不远处,恭谨行礼,“璟(夜妖、旭儿、阳儿)拜见母后(太后,皇祖母),恭祝母后(太后,皇祖母)生辰快乐!”真诚的声音在殿中响起,太后高兴的忙道:“快,快起来!”

“谢母后(太后,皇祖母)!”璟和凌曦在宫人搬来的椅上坐下,俩小则迈着小短腿,走向了太后。

别看他们年岁不大,可他们刚才行礼的动作,却无半点不妥之处。

就是这会朝太后身边走,也没有丝毫骄躁之色。

“皇祖母!”到太后近前,俩小脸儿带笑,糯声唤道。

太后心情愉悦高应了声。

刚安静下来不久的殿中,没过片刻,就充满了太后和俩小的笑声。璟与凌曦坐在椅上,唇角挂着浅笑看着一老俩小说笑着,至于其他人在旁陪笑充当了背景。

约莫过去两刻钟,寿宴时辰将到,璟与凌曦起身,朝太后行礼告退,领着俩小前往摆放寿宴的长平殿而去。在他们一家四口离开之前,宫妃与诰命夫人们便已然起身告退。

“你说璟这孩子,非得和夜相领着孩子们先走,也不等等哀家。”

太后从榻上起身,唉叹口气,拧眉抱怨道。

秦嬷嬷帮她打理好宫装,笑着道:“主子,你这可就冤枉璟王爷了,他那是不想破了规矩,才与夜相带着两位小少爷先行去了长平殿。”轩帝刚步入福寿宫,就听到太后的抱怨声,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,走上前朝太后一礼,道:“母后这是在生璟的气?”

“知道还问。”太后嗔他一眼,“哀家又不是不知道长平殿在哪,皇上怎还亲自过来一趟?”话是这么说,但手却已朝轩帝递了过来,轩帝扶住她,朝殿外边走,边温声道:“今日是母后的寿辰,朕说什么也得亲自来接母后。”

太后笑容慈祥,“皇上有心了。”轩帝温声道:“真是朕该做的。”

“可知煜到了长平殿?”走出福寿宫,太后倏地顿住脚步问轩帝。

“到了。”轩帝笑着回了句。听了他这话,太后才在冯德海搀扶下坐上凤辇。

长平殿,轩帝的宫妃,及诸臣和他们的家眷皆已就坐。

“你身体有伤,还是莫喝酒水为好。”璟在煜身旁坐着,眼角余光瞄到煜一会子工夫,就饮下两杯酒水,不由劝说了句。煜拿着酒壶,正要往面前的空酒盏中斟酒,一听到他这话,动作顿时止住,然,片刻后,他唇角溢出一丝浅笑,继续给自己斟酒,道:“我无事。”

熟料,璟直接将他手中的酒壶,还有面前的酒盏拿到自己桌案上,沉声道:“你这样不爱惜自己,可有想过母后?”

煜唇角挂着的笑有些发苦,但转瞬那苦涩便隐去,“这都好些日子没喝酒了,今个是母后的寿辰,我心里高兴,便想多饮两杯,算了,既然不允,我不喝便是。”

“我是为你好。”比之刚才的语气,璟此刻的语气明显柔和不少。

“我知道。”煜幽蓝的眸中蕴出抹歉然,“在身上的伤好之前,我不会再碰酒水。”皇兄,母后,还有身旁这孪生兄弟,他们对他的关心全是出自真心,他都知道,如此一来,他还有什么心事?

“你若不想要母后指婚,就直接与她说一声,母后不会自是不会强求于你。”见煜垂眸似是在想心事,璟不由道。

母后指婚?

他是在为这件事苦恼吗?

“母后是为我好。”多年来,他从未碰过女人,也从未想过娶妻生子,可母后突然间提出给他指婚,他就算再不愿,也不能出言拒绝她老人家的好意,敛起心绪,煜的目光从璟身上划过,落在他身旁的凌曦和俩小身上,停驻了片刻,他收回目光,看向璟道:“有妻儿的感觉是不是很好?”

璟有留意到煜落在凌曦和俩小身上的目光,张了张嘴,他道:“与心意相通的女子在一起,再与她诞下孩儿,自是好的。”

“心意相通?”煜喃喃道:“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遇到心意相通的女子。”

“感情可以培养,既然你同意母后指婚,到时与皇嫂相处时日久了,自然而然就会心意相通。”说出这些话,璟感到很别扭,可身旁的兄长问,他又不能不说,朝身边看了眼,见凌曦并未留意他,璟这才没觉得尴尬。

殿中诸人虽是和身旁低语着什么,但他们的目光均有意无意地朝璟和煜这边看来,直到孙琦的高喝声传入殿中,“皇上驾到!太后驾到!”诸人才忙敛住心神,一一站起行礼。

轩帝搀扶太后步入殿中,落座后,道:“都坐吧。”

“谢皇上!谢太后!”

谢恩后,诸人重新就坐。

随着喜庆的丝竹管乐声起,寿宴正式开始。

太后的心情很好,儿子全聚在身边为她庆祝生辰,这种愉悦的感觉已离开她好多年,从今年开始,她的生辰宴将不会再有遗憾。诸臣献完礼,瑾瑜在轩帝的眼神示意下,也献上了自己的一件小礼物,煜因为身体原因,将自己着宫人准备的礼物交由瑾瑜给太后呈了上去,太后高兴得嘴都合不拢。

“该咱们了。”阳扯了扯旭的衣袖。

旭看着他,小声道:“爹还没给皇祖母献礼呢。”阳瘪瘪小嘴,“爹也真是的,没看到皇祖母正望向咱们这吗,怎还不献上他准备的礼物?”璟听到他的嘟哝声,唇角牵起一丝浅笑,攥住凌曦的手就站起,“璟,你做什么?”猝然间被璟拉着手走出桌案,凌曦的脸儿瞬间一红,启用密术问道。

“给母后献礼啊!”

璟用密术回她一句。

“我听你的话,与孩子们今日与你坐在一起,已经够给你面子了,你这样做,是不是有些过了?”凌曦心里有气,可面上一点不适也看不出。

“咱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坐在一起。”璟心情愉悦,牵着凌曦的手走到殿中央,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准备桌案、白绢,笔墨砚台,太后见状,眉眼含笑,问道:“璟,你这是准备做什么?”松开凌曦的手,璟行礼道:“今日是母后的寿辰,孩儿夫妻特现场作画一副献给母后做礼物。”

“现场作画?”太后和轩帝对视一眼,笑容慈祥,道:“好,母后和皇上等着看你们做好的画呢,若是母后不满意,就罚你们把阳儿和旭儿日后留在宫里陪母后。”

璟面上表情柔和,行礼应了声是。

“璟王和夜相好相配啊!”

“是啊,他们真真是对璧人!”

“也不知他们等会会做出怎样的一幅画来?”

“等会不就知道了。”

……

殿下女眷这边传出的低语声,坐在高位上的轩帝,以及坐在另一边的诸臣自是听不到,但他们心中想的,与女眷们低声议论的却没二样。

“璟,皇兄看到你幸福,心里感到很开心!夜卿家与你很般配,这世间唯有她能与你比肩。”轩帝看着殿中央站在一起的二人,心口处微微泛酸,但也正如他此刻所想,除过些许酸涩,他更多的则是开心。

之所以璟今天要拉着凌曦当场作画送给太后,完全是因为凌曦有着超凡的画功,就是他也没法与其相比。

“你怎知我会作画?”璟写得一手好字,这个凌曦是知道,而且她也知道璟的画工也不错,但若真比较起来,自己的画工完全在他之上,这也算是她特有的天赋吧!接收到凌曦用密术传来的话语,璟的目光变得柔而chong溺,“我曾在浅云居无意中看到一副画卷。”

浅云居?凌曦怔了怔,记起自己曾经有夜睡不着觉,便起身到书房绘了一幅山水画,待墨迹干了,随手卷起画卷就放在了桌上,再后来,她就很少住浅云居,便也忘了那幅画。没想到竟被身旁这腹黑的家伙无意中看到。

算了,不就一幅画嘛,事已至此,她配合他便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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