铿锵三人行?
吉墨面无表情回过头来,向我们解释道:“瞧,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……”
于是,片刻之后,一身轻红罗衫,腰束淡青丝绦的嫣然姑娘,就已经坐在了我们这桌的席间。竹帘儿早已经密密地垂了下来,把外间闲杂人等的觊觎都挡在了外面。
虽然断袖楼里不缺的就是美人儿,但是这女孩子好看起来,又和男孩子的好看有点儿不同。听着嫣然姑娘轻柔的语声,看着她不时看向我们的明亮眼神儿,我不由得心里越来越郁闷伤感,只好撅着嘴巴,闷声不响自个儿夹菜喝汤。
那嫣然姑娘果然聪慧伶俐,稍稍瞥我几眼,见我一直很气闷的样子,倒主动倒了杯酒,笑盈盈地敬到我嘴边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“这位小公子似乎一直兴致不高,是嫣然疏于招呼了,没能做到宾主尽欢,先自罚一杯,还请小公子海涵。”
说完雪白的手腕一倾,青花描红的小瓷杯已经一饮而尽,罢了又带笑看着我,密密的眼睫毛忽闪,倒没有那种未语先媚的味道。我满心愤懑,横了横心,说了一句“我姓贺”,便闭着眼睛一口喝下那杯酒,哇,真是够辣!我苦着脸,眼泪都快彪了出来。
一边的裴无离狠瞪我一眼,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。
嫣然姑娘好像也被我眼泪汪汪的模样吓到,连连赔罪:“嫣然唐突,却不知道贺公子酒量不佳。不如这就唱个小曲儿,给各位公子陪个罪,也捎带着助个酒兴?”
木挽枫微笑道:“那自然好,嫣然姑娘的曲子一定是妙极的。”
我心里一酸,又没听过,就知道一定很好听吗?哎。
就在这时,伴奏的丝竹已经响起,嫣然自己也接过一只琵琶,随手一拨,叮咚悄起。
“满搦宫腰纤细。年纪方当笄岁。刚被风流沾惹,与合垂杨双髻。……初学严妆,如描似削身材,怯雨羞云情意。举措多娇媚。 ……”
一曲唱罢,满室寂静,她收了琵琶,明眸盼顾,落落大方笑道:“这曲儿叫做《斗百花》,尽是些小女儿情态,却让各位公子见笑了。”
可是果然很好听……就连一直不肯正眼看她的裴无离也微微点头,我偷眼看着木挽枫颔首微笑的样子,心再度粉碎。偏偏那块讨厌的黑炭还来招惹我,只见他笑嘻嘻凑到我面前,雪白牙齿笑得灿烂:“贺小公子觉得如何?”
贺公子就贺公子,什么叫做小公子?我心里愤怒,撇嘴道:“小曲儿而已,有什么稀奇?”
“这小曲儿看着简单,其实五音齐具,也不是好唱的。”他看着我,好笑似的扬起眉,“难道贺少爷竟然也会?”
切!会就是会,什么叫做竟然也会?我恨恨瞪他:“断袖楼出来的人,吹拉弹唱,又有什么不会?”
“哦?你会什么?”钟凡眨眨眼。
我怒气升腾,脱口而出:“我会《十八摸》!”
钟凡扑哧一声笑出来,对面的木挽枫面上没笑,酒杯却可疑地微动。吉墨面无表情,裴无离却是青了脸。
“对啊,我唱十八摸很不错哦,楼里的很多客人只要一听我开口,都会纷纷赏钱。”我骄傲的昂头,他是没看见我唱歌时客人们争先恐后打赏的盛况!
“真的?”钟凡眉眼笑得弯弯的,上下打量我,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。
“当然,不信我这就唱给你听!”我偷眼看看一边淡淡含笑的木挽枫,鼓起勇气,清清嗓子。
“少爷!~~~~”
“贺笑!~~~~~~”
两个书童同时青筋直蹦,可是阻止不住我已经开口的小曲。
“紧打鼓来慢打锣
停锣住鼓听唱歌
诸般官人且住声
听我唱过十八摸
伸手摸哥鬓边丝
乌云飞了半天边
伸手摸哥脸方正
天庭饱满眼含春
伸手摸哥肩膀儿
肩膀同阮一般宽
伸手摸哥胁肢弯
胁肢弯弯搂着肩……”
“吭吭吭!……”钟凡猛地咳嗽起来,放到嘴边的一杯酒也洒了出来。抬头古怪地看看我,神情象哭又象笑。
我奇怪地看看他,难道觉得歌词太刺激?真是没见过世面,这才前三段,刚刚摸到肩膀儿,还没有摸到下面哩。抬头看看木挽枫,神色可就镇定多了,只除了嘴角微微抽搐。
正在诧异,雅间外几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飞速狂奔过来,却是看场子的龟奴。
“谁?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殴打儿童!?”几个人表情如临大敌。
这还得了!我立刻义愤填膺,但是左看右看,见大家都盯着我,好象很期待我说话的样子,只好很认真地回答:“哪里有人殴打儿童?我们一直在这边,不可能没看见。”
“怎么会没有?”几个龟奴左看右看,十分狐疑,“明明就是你们这桌,刚才有小孩的声音叫得好凄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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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吉墨……”我胆怯地小声叫。
“啊,少爷?”
“我今天脖子受了伤,所以唱的不太好,对不对?”
“没有哎,我觉得少爷你发挥了一贯的水平。”吉墨想了想,安慰地回答。
我撇撇嘴:“可是,为什么那几个龟奴要那么说?”
“少爷你不要怪人家,现在做生意都不容易,总不能叫你吓跑了满厅的客人。”
……
我不太高兴地反驳:“可是,明明断袖楼的客人们一听我唱歌,都会拼命打赏。”
“那是他们怕你爹翻脸,不敢打你,所以给钱给你,求你不要再唱。”
“……”
( ̄)︿( ̄)我无言地看着他,心碎成一片片。大家也都好象竭力在忍耐什么的样子,木挽枫见我瞥向他,只淡淡垂下眼帘。
低低咳嗽一声,钟凡看着我的脖子:“脖子怎么回事?”
这眼力!我又不是刚过来坐在他身边,这么大一绷带,现在才看见!我很是不满,于是决定不理睬他的发问,只顾低头猛吃东西。
“你一进来我倒是看见了,可是还以为那是一蝴蝶结。”他郑重地解释。……
我偷眼看看裴无离,他的脸色涨红了,嘴巴一动,似乎就要开口的样子,我连忙瞪了钟凡一眼,大声道:“昨晚看春宫图看的太久,落枕啦!”
满室寂静,木挽枫一直以来的淡定也终于破功,连连咳嗽了几声,想来是被呛得不轻。
“吃菜吃菜,喝酒喝酒,哈哈。”于是大伙儿似乎全都忘记我的小曲,忘记了我脖子上的伤,在嫣然姑娘的频频劝酒下,埋头喝酒。
直到酒足饭饱,再看外面,花厅里的人流也早已散去,想来大多数客人都已经急匆匆进了房间。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已经来来回回进来了两三趟,不时俯身在那嫣然姑娘耳边悄声说几句什么。嫣然姑娘粉嫩的笑脸,也变得越来越红,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儿。
那小丫鬟最后一遍进来,声音虽小,却已经大到了让每一个人都听得见:“嫣然姑娘,刘妈妈叫我再过来说一声,今晚为您预备下的房间,早已经烧好了玫瑰汤,就等着您和……”她捂嘴一笑,抬眼看看钟凡,却不说了。
我满心唾弃了一下,是啊是啊,花了六千零二十八两零一钱哩。
钟凡微微一笑:“方才人多,现在正好借着人少,有件事还得澄清一下。”他正色道,“我一个人可拿不出这六千多两来,其中木少侠出价的那五千两,还是得着落在他身上,我不过帮着他凑齐了剩下的一千多两。”
那小丫鬟一愣,口吃道:“那……那这位公子的意思是?”
“今晚这花魁的**,其实是我和朋友一起标下的。”
“那、那然后呢?”那小丫鬟更加口吃了,“你们二位公子,到底今晚谁、谁做我们小姐的入幕之宾?”
钟凡咳嗽一声,很郑重地道:“我的意思是,既然钱是一起出的,那么,自然是谁也不好独占。”
我一口蛋羹喷出来,不、不是吧?!连花魁的**都可以一起凑钱标的啊?这也行的话,那街坊上杀猪的卖油的岂不是也可以凑上几百号人,一起来嫖好了,反正人人有份,谁也不吃亏。不带这么欺负人家女孩子的啊!
最可气的是,居然木挽枫脸上神色如常,一副“此言深得我心”的表情?!
我心里大怒,横眉竖目看着他:“是啊,要是换在咱们断袖楼,也是不会让你们这么独、站、的!”
钟凡微笑着掸掸衣襟上被我喷上的蛋羹:“哦?”
“要是你敢在断袖楼说出这种混账话,我爹一定砍断你两条腿。那时候可就不能独、站了?”我冲他做个“鄙视又鄙视”的表情。
一边沉默的嫣然姑娘却在这时幽幽叹了口气:“这位贺公子,多谢你的好意。只是……只是嫣然既然今晚已经被这位钟少侠最终叫价标下,别说是令奴家侍候两人,就算今晚将我转送他人,……”她凄然一笑,娇嫩的红唇已经咬住了,“嫣然也只好从命。”
我在那三个人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中当场石化。
颤抖着双手,我指着他们的方向,对着两个书童痛心疾首地问:“你们、你们见过这么无耻的客人没有?”
“所以说‘南木北祝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裴无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。
“还好啦,咱们断袖楼也不是不准三人行。”吉墨安慰我。
“胡说,那也得小倌儿自己同意!”
吉墨想了想:“我瞧啊,嫣然姑娘也未必有什么大的不愿意。少爷您想想,木少庄主长的这么好看,钟捕快也长得挺精神,两人又都年轻,与其让那糟老头儿得去,嫣然姑娘一定觉得还不如同时服侍他们两位。……”
“啊啊啊啊,不要再说了!”我捂着心口坐下来,哦,不行了不行了,呼吸不过来,心口发疼。
“少爷。”吉墨同情的声音飘过来,凉凉的,“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的。”
这个多嘴的吉墨!每次说话不总结发言会憋死啊?!
作者有话要说:黑白双煞太无耻了,555555,连我自己也看不下去了……
PS:我发现晋江的大神实在太多了,辛苦发文半个月,我发现,连月榜想登上都是完全无望啊。
膜拜那些月榜的大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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